夏日的阳光像融化的蜂蜜般流淌在小区花园里,蝉鸣声此起彼伏地撕扯着午后慵懒的空气。我蹲在紫藤花架下数第七片花瓣时,忽然听见表弟清脆的喊声:"找到了!"我慌忙把膝盖往草丛里一缩,膝盖撞到石子发出闷响,惊飞了正在觅食的麻雀。
这个夏天的躲猫猫游戏是从表弟提议开始的。他总爱把游戏规则改得古怪,比如必须蒙着眼睛转三圈才能开始,或者要学不同动物的声音才能掀开眼罩。那天下午,我们正蹲在儿童乐园的沙坑边,表弟突然掏出个皱巴巴的纸条:"根据《国际躲猫猫守则》第十三条,发现者有权要求被躲藏者用三种以上方言说'我躲猫猫啦'。"
我捏着纸条的手心沁出冷汗,这个规则让每次躲藏都变成小型语言考试。记得第一次尝试时,我学广东话的"我躲猫猫啦"被表弟嘲笑得像只打鸣的公鸡,后来在奶奶指导下才学会用四川话脆生生喊出完整句子。现在我的裤兜里总揣着不同颜色的便签纸,红笔写普通话,蓝笔写粤语,绿笔写家乡的土话。
游戏的高潮往往发生在紫藤花架下。这座百年老藤的架顶垂落着翡翠般的光瀑,石桌石凳上爬满青苔。上次我藏身于花架第二层横梁时,表弟的狗"小黑"突然冲过来,叼走我藏在石桌下的可乐罐。那天我学了两声狗吠,又用树枝敲了敲石桌,直到表弟捂着耳朵逃开,才敢悄悄爬出来。
转折发生在上周五。表弟突发奇想要玩"终极躲猫猫",规则是所有人蒙眼后,必须用指定手势比划出躲藏地点。我蹲在儿童乐园的滑梯顶端,听着下方此起彼伏的"喵呜——"声,突然发现表弟的脚丫正从沙坑里探出来。我屏住呼吸数到第七个"喵呜",猛地掀开眼罩,却看见他正用树枝在沙地上画着迷宫图案。
"你偷换了规则!"我涨红着脸跳下滑梯,表弟却得意地晃着蒙眼布:"根据守则第廿四条,发现规则漏洞者要表演三个俯卧撑。"我气得跺脚,却突然想起奶奶说过的话:"躲猫猫不是比谁躲得久,而是看谁能把快乐藏进每个角落。"
游戏结束时,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拉得老长。表弟的狗"小黑"趴在紫藤花架下打盹,我坐在石凳上数着花瓣,发现每片花瓣背面都藏着露珠。奶奶说这些露珠是花仙子留下的藏宝图,要等月亮升到最高处才能看见。我们笑着把游戏规则又改了三条,其中包括必须给花仙子唱一首歌才能打开藏宝图。
暮色渐浓时,蝉鸣突然变得温柔起来。表弟的指尖拂过石桌上的青苔,那些潮湿的纹路像极了我们藏过的地方。我忽然明白,躲猫猫真正的魔法不在于躲藏与寻找,而在于那些蒙眼时的忐忑,掀开眼罩时的惊喜,还有在游戏里互相藏起的童真与勇气。就像紫藤花架下那片永远潮湿的青苔,看似不起眼,却默默守护着每个夏天的秘密。